落水

【布撒】疯国王

祝撒哥生日快乐!公布无料本的文章热闹一下!


1.

这片领地名叫圣域,和邻近的国度差别不大,以贫富划分区域,越往中心,建筑越是奢华美丽,同样的,越往边缘,平实朴素低低矮矮的房屋越能彰显主人家的贫穷。传说领主是位英明宽容的大善人,他对教会慷慨捐赠,对附庸半个子儿也不克扣。老百姓不说热爱他,当他披着宽大繁复的袍子,在城堡上往下望的时候,也会恭敬地问好,领主听见了,便扶一扶面具,挥挥手,很快就会有一位披挂灿烂的骑士出来给他们分东西,银汤匙啦鲜花啦咸腿肉啦,五花八门。骑士漂亮、沉默寡言但并非冷若冰霜到让人不敢靠近,很多人喜欢趁机触摸他的柔软的衣角或者亮澄澄的盔甲,久久围拢成一团,之后领主禁止由他出面,换了个魁梧英勇有些骇人的骑士,民众领完东西,往往便作鸟兽散。领主深居简出,没人能窥见他的面容,却也没人不说他的好话。

 

2.

领地依靠海岸,海风吹拂过的地方总是湿润温暖,这类气候下的民众喜欢慵懒地坐在酒馆里偷闲,偶尔有游走四方的戏团表演魔术或者滑稽剧时最好。譬如这一天的傍晚,一群衣着鲜艳又破破烂烂的团伙走进酒馆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要了一桶酒,先是纵酒高歌,继而大声邀请其他人欣赏他们的表演,他们时而呼喝而歌,时而手舞足蹈,像是酒神的癫狂信徒,喧闹中节奏有条不紊,热闹的铺垫过后,两个用面具遮盖住上半张脸的男人站在了场地中央,表演到时下最热门戏剧的高潮戏码:国王之死。金黄色的面具、白发短而张扬的男人念念有词、激昂怨愤地夸张倒地,刺杀者做出动作之后,反而信手拿起身边的里拉琴,一边演奏旋律,一边唱着一首自豪中略显悲怆的歌谣,他把自己比作英雄勇者,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饱受内心的折磨,却要向所有人掩瞒。

天渐黑暗,酒馆里点上几座火盆,红艳艳的火焰跳动着,演员照顾到每一个看客,漂亮的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边吟唱边掏男人的口袋,表演死者的演员状似挣扎,实则扑腾着和客人们勾肩搭背,问他们讨要酒水喝。最后一个弹拨里拉琴的男人游走在每个餐桌之间,他的身段很好,即便蓝色的面具遮去了他的眼睛,姣好的唇线也向所有人透露了这是个美男子的信息。不知为何,他的旋律愈是动听,坐在角落里的撒加便愈是呼吸急促,艳丽的火苗炙烤着他的侧脸,似乎将他热得落下汗来,那个男人在他身边飘忽而过,他瞧见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朵鲜红色的玫瑰。

撒加将玫瑰点缀在胸口口袋,趁人群的关注点还在戏团身上时,从后门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一辆马车里。他静静等着,手指无意识地搭在玫瑰花瓣上。

半刻钟后,那个男人掀开帘子,也坐了进来。男人的动作敏捷,呼吸很轻,撒加主观上觉得他会累,给他空出一大段空间,但男人却是将身体倚靠在撒加的身上,将脸扬起来。撒加摘去他的面具。如果别人看到,会发现,此人身形抽条强健,眼角带痣的脸庞犹存留一丝稚气,仿佛昨日才成年一般。

“要喝水么?”撒加摸出一个水壶。

马车外同时响起声音,“阿布罗狄,你拿了多少小费?给我三十枚硬币,不够喝酒了!”

“你们还要喝酒吗?”撒加问阿布罗狄,他看着阿布罗狄的眼神平平淡淡,好像可以接受任何答案。但阿布罗狄知道撒加需要否定的答案,他扔出一个布囊,迪斯马斯克没有摘下面具,在小窗口晃来晃去,接住零钱后仍然往里瞟。

撒加定定地看着阿布罗狄。阿布罗狄用水壶给自己灌了两口水,镇静地回答:“不去,他们自己玩,我们先走。”

迪斯马斯克好像预料到这种情况,嘟囔了两句,吆喝着伙计一起到海岸酒店坐一坐。

两天前撒加雇佣阿布罗狄带他前往首都,阿布罗狄是戏团的元老,兼职护卫,最重要的一点,他认路。迪斯马斯克同阿布罗狄的谈话浮现在撒加的脑海中。

迪斯马斯克问:你确定他没有……

阿布罗狄说:你收钱了。

撒加心想,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他想让阿布罗狄收下,但得到它的人是迪斯马斯克。

 

3.

撒加对他们抱有戒心,阿布罗狄不是多话的人,对撒加有求必应,撒加不愿意话多,几种原因叠加,撒加更喜欢和阿布罗狄作伴。他失去了一些记忆,阿布罗狄他们应该看出来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被囚禁的状态,意识昏沉许久,身体没有被虐待的痕迹,倒是有不少好东西,等他有一天突然清醒、仿佛醍醐灌顶的时候,就使计从黑牢里逃了出来,他身上一直别着一把剑,丝绸和金银织成的剑鞘,锋利的剑刃,柄首饰有纹章,大概是某个家族的家徽。撒加注意到它的时候便知应当如何使用它,按说这已经足够他防身,但是撒加下意识抗拒使用武器。他在野外按着溪流的方向跋涉,饿了摘野果,渴了捧流动的活水喝,杀生让他觉得恶心,哪怕再怎么馋荤食,拔出宝剑的时刻,他的手都停不住地颤抖。

他在森林深处遇见野营的阿布罗狄。阿布罗狄通过投掷飞镖猎杀野兔,三只金镖正中野兔的咽喉、心脏、跟腱,这个青年扒皮宰杀的动作很麻利,见血时冷淡的模样竟像是一个杀神。撒加断定阿布罗狄是个行家,他准备远离,阿布罗狄却先发制人,邀请他一起食用。

后来阿布罗狄告诉他,这是迪斯马斯克教他的招儿,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先得秀秀自己的手艺。撒加很是捧场,邀请他再二再三地秀秀手艺——下厨烹饪。

阿布罗狄和他搭上话,介绍自己是个去首都赚钱的演艺工作者,副业给人当保镖。这可戳中了撒加的痛点,撒加模糊的记忆告诉他,他来自首都,被人囚禁,他记得那个人的身形高大,带着黄金制的蝙蝠面具,好像透过镜子凉凉地盯着他,宽敞的袍服随风摆动,说着一些令人痛苦刺耳的话语,撒加并没有听清话语的具体内容,便被投放到牢狱当中。他要回首都寻回记忆,阿布罗狄仿佛命运送来的帮手一样,他自然而然地雇佣了阿布罗狄。

 

4.

领主身怀隐疾。他若是保持一段时间的精神焕发、能做到盛气凌人地发号施令,必然会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内一言不发、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是哪个他,共同点只有一个,最相信那位骑士。

曾经一位智冠绝伦的僧侣拜会领主。僧侣带来教会的祝福,一座手捧水瓶的圣母雕塑。圣母栩栩如生、温柔慈和,领主瞧得转不开眼睛,当天便带领着下属跪在塑像面前祷告,突然一股清澈圣水从水瓶口潺潺流出,水花溅落在虔诚垂首的领主膝前,领主被这神迹震撼,叹息一声。在他起身之际,整个人忽然往旁边倾倒,骑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他。

骑士声称领主连日工作非常疲惫,需要回去休息,但所有人都知道,领主发作了疾病,因为他们都看见了,领主把脸躲在骑士的怀里,手指头一刻也不停地哆嗦。

万人之上的领主,究竟为何多变多病?为他的病症,城堡的气氛也压抑不少。

苏醒过后、转换性格了的领主不解地同他亲近的骑士私语:“以往,他因得不到而痛苦,我帮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却把自己完全打入心灵的囚笼之中,俨然是一个疯子,撒加竟然是如此脆弱的人物。”

“不是这样的。”骑士反驳,“愿意入囚笼的人,反而是最坚定、最有希望解救自己的人。”

领主说:“你们是一伙的,你要帮他,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他冷冷笑起来,继而转为猖狂的大笑。

骑士从领主的卧室走出来,他换了一身衣裳,白貂的皮毛衬里,绣着叶子花纹的锦缎夹衣,每颗金扣子都雕有不同形态的玫瑰花样。他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但领主把他打扮得像王子一样。他气宇轩昂地往那一站,就会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领主原来兴冲冲地想和这样的骑士一起到郊外骑马打猎,但骑士使了些计谋,或者说是嘴上的本领,让领主最终选择安安分分地躺在卧室养神。

为了侍奉圣母雕塑,骑士将花园里最娇美鲜嫩的花朵沿着根茎折下,满满当当一捧扎进水瓶当中。无根自生的圣水偃旗息鼓,不再溢出,施舍给信徒片刻的安宁。

 

但是圣母并没有庇佑到这片土地,有人向骑士汇报,领主失踪了。

 

5.

阿布罗狄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保镖。他不光在夜里抱着剑守在撒加的马车外,帮他料理食物,甚至在撒加下马车时都会下意识地给他搭把手。

这可让撒加有些尴尬,偿还心理促使他想给阿布罗狄帮帮忙,他在晨曦里盘点自己不知来处的资产,并有强烈的一掷千金的冲动,故而他和阿布罗狄在首都附近的城镇停留。

撒加把玩着阿布罗狄的金色飞镖,这款武器精巧华丽,篆刻着妍丽的玫瑰花纹,撒加决定定制一柄配套的匕首送给阿布罗狄。

他从铁匠铺出来,除了本身的制作费用,还倒贴了不少装饰用的金银和手工费。他在集市闲逛,意图挑一些水果带回旅店,当他偶然看到路边墙壁上的告示时,脸色瞬间一白,好一会儿才收敛起神情,状若无事地找到不远处的阿布罗狄。

撒加说:“我们不能久待在这里,我被通缉了。你看那张告示。”

阿布罗狄怔了怔,远远地瞧上一眼,旋即说道:“那我们要逃去哪里?你需要我的保护。”

“我……”撒加沉思片刻,“阿布罗狄,我想,也许我不能逃避。”

他似乎是在莽莽的黑暗当中捕捉到一束光芒,“想必我是有被通缉的理由,或许是那个奇怪的人,又或许我被误会了,我都要一探究竟……如果我当真应该被通缉,那么我更加不能逃避了……阿布罗狄,你说,我难道不该自首吗?”

阿布罗狄神情复杂,他的手抬了起来,本想搭住撒加的肩膀,和撒加由两个人连成一个个体,生怕他突然跑掉,但是最终他还是垂下手,“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成你的心愿。”

阿布罗狄的手被撒加牵住了,撒加说:“阿布罗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通缉令,我的心格外宁静,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原来我真的是一个需要赎罪的人,我是为赎罪而活的。”

“你愿意活着,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阿布罗狄微笑了一下。

“活着当然好,不过现在要是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说到死字,撒加看到阿布罗狄抑制不住的悲伤神情,忍不住握起他的手,用脸颊贴了贴,“你太伤心了,教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你。”

阿布罗狄:“雇主大人,你已经给我很多了。”

“迪斯马斯克不是说我是疯子吗?一个疯子能给你多少东西,说不定之前被你收起来的报酬——所谓的蓝宝石,是没有用的石子呢。”撒加开起玩笑来。

阿布罗狄摇摇头,这时他们已经边说话,边回到了旅店。撒加心潮滂湃,反而导致了提前的困倦,沾床就睡。

 

阿布罗狄展开信件,他需要兼顾工作,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位访客不请自来,直接推开了他的门。

那人郁燥地冲阿布罗狄发脾气:“他在发什么疯呢!他要自杀吗?”

阿布罗狄说:“他没有说要自杀。”

“喔,很好,然后呢?他回首都,发现所有人都夹道欢迎他,和他的预期不一样,他又会编出什么新的世界?”

“我不打算带他从正门回去,他不喜欢,到时候我们从侧门进去。”

“好样的,”那个人语带讥诮,“他的其他想法,你是一点不管了。你可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念头。”

说到这里,那人得意洋洋地笑道:“他讨厌我,又挣脱不了我。回都城后,我要狠狠吓他一跳。”

阿布罗狄沉默。

“他现在不愿意和我对话,我总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就等于杀了我自己。”恶狠狠的语气当中,还有着亲昵的埋怨。

这种困境,让他一筹莫展,他完全失去了对撒加的影响力。阿布罗狄听到这句话,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他说:“不要生气了,过来和我坐一坐吧。”

那个人凑到阿布罗狄的身边,一起看他在烛光下阅读的文书,阿布罗狄的闲情逸致让他有些恼火,他故意翻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报纸上,捧着阿布罗狄的脑袋,和他接吻。

这种情况,意料之外,倒也算是这人会做出来的事情。那个人在接吻的间隙,还想通过贬低撒加来体现自己的好,“他可……”没有说完,就被阿布罗狄咬住了舌尖。

阿布罗狄把人搂着,带到床边,那个人有些意乱神迷,和阿布罗狄的扣子较劲,因为不是在家里,他还不能直接一撕了事。

阿布罗狄安抚了他很久,他才乖乖地躺在阿布罗狄身边。阿布罗狄说:“回去吧。”

“我不要。”那个人气哼哼地说。

于是阿布罗狄先起了床,将他挂在自己身上,半抱半扛的姿势,将那个人送回撒加的房间。

原来的床铺,因为主人来回的走动,已经变凉了,那个人不喜欢这种温度,又和阿布罗狄纠缠了一会儿,才把人放走。

他睡着了。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和撒加一模一样的面容,或者说,他们确实是同一副身体。

夜风吹过关门的铁匠铺、无人的集市、贴有纸张的墙壁。如果仔细阅读,就能发现墙壁上毫无所谓通缉令的痕迹。这是白天唯一被虚构出来的事物。

 

6.

骑士——大名阿布罗狄——很快就追踪到领主的踪迹,他天生擅长这个。

阿布罗狄把自己隐藏在丛林之间,窥探撒加的情况。

 

这段路,撒加从小就走习惯了,这是回城最近、人流量最小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道路。阿布罗狄刚到撒加手下时,还没有足够的本领傍身,背着和小小的他差不多高的箭筒,差点滑倒在苔藓上,掉进悬崖做野兽的盘中餐。撒加摸摸他的脑袋,把他背起来,很轻松地攀援。

年轻的、风华正茂的撒加同他说:“不要怕,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喜欢当撒加的小跟班和小尾巴,不过他是被挑选出来继承老师的工作的。很快,他学会了自己在各地奔波,学会了在城堡沉默警惕地巡夜,学会了操纵武器和悄无声息地谋杀。

撒加在城内地位超然,即便是夜晚的守卫,都会极有眼色地给他放行。撒加记得阿布罗狄的排班,他会停下来和阿布罗狄说两句悄悄话,也会在发布任务的时候,替他斟酌一番。这可不是撒加本应该干的事。

阿布罗狄的容貌对于他工作而言,反是累赘,但作为城池暗夜中的守护者,他过于优秀,上到领主史昂,下到同僚,都不想换掉他。于是撒加抱着一盒面具找到阿布罗狄,他惬意地告诉阿布罗狄,每一副他都挑选了半天,可得让他看看效果。于是阿布罗狄坐下来任由撒加站在身前摆布他,其中一副面具有不少小机关,撒加把它贴在阿布罗狄脸上时,边缘的利刃划出一道血痕,血色让阿布罗狄看起来格外艳丽,像极了浸透毒汁的玫瑰。

撒加顿住,好像走了神,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阿布罗狄不置可否,把他拽着,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因为是青涩的初吻,与其说亲,不如说是咬,而且把撒加咬疼了。而后阿布罗狄将面具收拢起来,施施然起身回屋。

阿布罗狄当时不知道,痛苦已经在撒加心中埋下种子。

撒加劝诫自己,他本质上是一个追求太多的人,正因此,更要克制欲望。接受阿布罗狄的爱情,与接受别人的爱情有何两样呢?阿布罗狄开始热衷用脸蛋儿招摇过市,伤疤在他脸上,更像荣誉的勋章、值得炫耀的宝贝。撒加试图忽视,但阿布罗狄存在感极强,在述职时风尘仆仆亲自到场用炯炯的目光盯着他,在撒加窗下值班时吹笛子,甚至胆敢在撒加经过的道路上和别人专心致志说闲话。

或许是有区别的。他不会在意别人,但是会在意阿布罗狄。

可他来不及做出回应。

那天,撒加的房间窗帘紧闭,一片黑沉,阿布罗狄歪头看了会儿,才缓步离开。两分钟后,阿布罗狄折回,翻身跳进撒加的卧室。他嗅到血腥的气味。

阿布罗狄冷冷问道:“你是谁?”

昏暗的房间内,一片死寂,阿布罗狄跃入之时,掀起窗帘一角,月光这才照耀在撒加的身上。他的面庞依旧隐在黑暗里。

撒加的衣袍浸透了血液,如果是在野外,无可厚非,然而城堡本该是拱卫着领主的、最安全的地方,撒加不该在此地见血。

撒加挪动了身体。他好像还不适应,动作有些僵硬,整个人的神情处于微妙的恍惚和兴奋之间。

“你认不出来吗?”雪亮的月光照在撒加惨白的脸上,“我忘了,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撒加的手在空中迷茫地挥动了一下,一支黄金匕首掉落地面,叮当作响。

 

翌日,阿布罗狄联手不知情的同僚,在城外的山谷,将见证者和背叛者艾俄洛斯袭杀。

继承领主权力之后,以前认识的撒加出现频率变少,用工作麻痹自己,这个不同的、全新的撒加非常喜欢召见他,他可以信任的人不多,又喜欢大包大揽,苦恼和快活的次数不相上下,他在阿布罗狄身上找乐子。

真正的撒加在夜晚难以安眠,他的精神很差,喜欢在城中夜游,阿布罗狄捕捉到他的频率之后,会把他拐去喝酒,或者陪他漫游。撒加似乎不理解阿布罗狄仍然喜欢他的原因,因为第二个人格的肆无忌惮打破了许多底线,他彻底放弃了之前隐隐约约的试探,毫无原则地默许阿布罗狄的一切行为。

有天,教会例常会见领主,他们帮远方国度的公主谋求亲事,撒加用套话拒绝,不甘心的教士似乎想从阿布罗狄身上找到机会,阿布罗狄直接送客。

这启发了撒加——大约是两个撒加共同的意思——教堂明面上不会允许两个男人的婚姻,他出资让教堂全员去圣城研学,要求领地的教士学有所成,早去晚归。如此,身为世俗领袖的他拥有教堂的使用权,他找人重新装潢教堂,在教堂附近种上大面积的鲜花。还准备好传统专给新娘穿戴的丝绸斗篷,想让阿布罗狄穿上,因为是预备的惊喜,阿布罗狄穿上必然会发觉他的意图,撒加思考片刻后干脆留给自己。

这一系列行为很像过家家,简直像是在替自己被训练和学习填满的童年索取迟来的快乐。撒加沉浸其中,感受到久违的轻松,他想在合适的时机向阿布罗狄求婚,不过他并没有瞒过阿布罗狄,正如阿布罗狄对他完全透明一样,撒加的时间和事务躲不开他得用的、亲近的属下。阿布罗狄在无人的角落把求婚戒指套在他的手上。亲吻他,和他黏黏糊糊。

他们手拉着手去到教堂。一对天真羞涩的年轻人,仿佛完全从过往的阴霾中抽身,从扭曲的生活中回到应有的轨迹,教堂似乎泛着圣光,无条件地将被罪恶和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撒加原谅。

可撒加没有得到想要的,内心最深处渴望的宁静、爱情和被哪怕只是冥冥中不知何处的神明祝福的期待,他都没有得到。

礼仪很简略,新人站在神像面前交换戒指。最甜蜜的时刻,撒加突然因为恐惧打了一个颤。

他说:“阿布罗狄,神像怎么在流眼泪呢?”

“没有呀。”他的结婚对象声音温柔,捉着他的手低头亲吻,和他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景象,“那只是塑像而已。”

神像上爬满龟裂的纹路,冷冷瞪视着他。撒加几乎要产生流泪的欲望,但他不想让阿布罗狄担忧,只能硬生生忍耐。

撒加开始失忆。

从一些小细节开始,他开始忘记其他人禀报的安排,开始忘记自己看过的书,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心烦意乱,要阿布罗狄每天都和他会面,帮他记住他可能会忘记的事情。

但他也开始忘记阿布罗狄。他会紧张地盯着阿布罗狄手上的指环,如临大敌,全然不知这是他亲手套上去的。阿布罗狄向他再三保证,掏出他藏在衣服下的项链,那上面有配套的戒指,他这才放过阿布罗狄。和他拥有配套戒指的人告诉他,他们还在蜜月期,他筹划推掉几天的工作,好好陪一陪小爱人。可他很快又忘记了。

撒加将第二人格的自己作为记忆的备份,另一个撒加嘲笑他的忧郁和阿布罗狄对他的维护,他说只有拥有记忆,才拥有灵魂,现在我是唯一的撒加了。阿布罗狄问,不要开玩笑了,他现在不愿意见我吗?

另一个撒加正色道,他只是忘记了,驱使我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正是他的记忆,也是我的记忆。

 

失踪的撒加坐在悬崖峭壁之上,毛茸茸的头发散落,像一只安静的大猫,懒洋洋地晒太阳。他看起来懵懂、清澈,失忆对撒加来说,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阿布罗狄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他,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很多年前,他和撒加还不熟悉的时候,他就这样看着他。

阿布罗狄不是一个正派的人,他包庇撒加,替撒加掩饰罪行,帮他执政,处理一切脏活。他也不觉得一定要替撒加做出选择,陪伴才是他想做的。他与撒加之间,决定未来的,不是未知的神明,而是撒加对命运的解读和宣判。

撒加好像晒够了太阳,遥望一番远方,拍拍裤腿站起来,决意启程了。虽然他还不晓得,有人会一直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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